W.M.R.

一个绝望的文盲

在暮日里

“想吃烤串了。”
列车呼啸着驶过荒原,远处的落霞和残阳却挂在天上一动不动。我也想吟风弄月,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番模样,我想起家门口烧烤摊红热的炭火,红艳的辣油,与我攀谈的烤肉大叔红润的脸。
上一次去吃是什么时候呢?我记得那时大叔对我说他女儿刚从大学里回来,他笑嘻嘻地同我讲,今晚要去陪女儿所以烤完你这一单我就下班。我似乎能想象出一个中年男人踏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轻快步伐走在回家路上的样子了。
而我现在是要到离家千里外的地方去。我没有女儿,甚至连讨个老婆的机会都还没有呐。我不过是去寻个机会渺茫的工作,家里人派我去投奔的亲戚我从没见过。
夕阳真美,我还是吟不出诗。我又想到和夕阳一样圆,一样红,一样令人不绝赞叹的火锅来。火锅是什么地方都有的,我希望到那地方的第一件事是去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我要看着红油溅出来,看着肉在汤里翻滚,再来瓶啤酒,喝到脸红头晕的时候还可以对着行李箱或墙说些胡话。
车上满是泡面的味道。我听见乘务员推着推车吆喝,后面跟着些第一次坐火车的小崽子们,啪嗒啪嗒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哥哥,你看起来不开心。”下铺的小孩跑到我旁边,“那不如陪我玩吧。”他晃着我的手,显出积极的样子。
也怪我太亲切,早些时候陪他玩遍了手机上下载后就鲜少打开过的游戏。说起来,游戏还是两个人打起来有意思。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这是在酝酿诗情,你看外面那个太阳,好一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我明白自己又在胡扯,连地点也不对。
是啊他懂什么!所以他权当没听见,还在晃我的手。
“晨晨,好了,别打扰大哥哥了,来这里。”他的母亲就坐在下铺上,我真感谢她来解围。
母子俩是要回家的,他们北上去寻丈夫和父亲,南下回到两个人的家乡。
我不是要回家的。
夕阳往下降了一些,将要触及山脉的轮廓线了。我想到另一个像这样的夕阳,不,不是另一个,只是另一天。夕阳不会变,变的是日子。
我第一天学会骑自行车,骑出小巷子,骑到大街上,骑到街市背后的荒野里,荒野里只我一个,我那时觉着自己就是广袤荒野里的王,我越骑越快,骑到追上惊起的飞鸟。然后我便摔了,摔得那样惨,摔得让我忘了家里的困窘与学校的恐惧。
我记得那时的夕阳,它没有抛弃我,我拖着车子,蹒跚的走在荒野里,倒也不怕,因为天光还大亮,它打在我面前,让影子留在我背后,直到我被急切的父母找到,它才在山间慢慢隐去。
日子还长,有什么好怕的。这要是上了戏台子不唱两段简直是我枉活二十有三,这列车爱去哪去哪,我定要给他唱个“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来。
夕阳最终还是隐没下去,我看着暗夜织上天空。
要睡了,明天还有新城市,还有个火锅,还要好好去看明天的夕阳,当然要蓄足锐气,别让人笑话啊。
“轰!”
我听见巨响,列车在倾斜,借着微光看见自己里地面越来越近,玻璃破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我是不是迷幻了?
快好好睡个觉,我还有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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